藝術文物,和「你」一起活在現代!

燒瓷的人假如文化積累不足,很容易陷入考古瓷片、窯址的迷霧當中,當我們拿著一塊小瓷片不斷的比對、分析與研究,試圖去作出一模一樣的陶瓷,這就好像我們想了解古埃及人的長相,卻從研究木乃伊的長相入手,然後說這是埃及的美女的標準,這不是很怪的一件事嗎?我認為,古代的文物是讓我們除了文字以外,多了實物讓我們更有畫面的去看見古時候的生活樣貌,若以古物作為標準,這就不免被認為本末導致,譁眾取寵了。

從宋徽宗的宣和畫譜、宣和書譜開始,首創了皇室的典藏機制,之後的各個朝代蕭規曹隨,讓文物的典藏流傳有序,也讓我們現代能夠用綜觀的角度來看歷史的傳承。然而,皇家的典藏,也帶動了民間的收藏行為,千年以來,為了守護文化的傳承,雖然皇權更迭,民間的志士、文人或豪商,比如詞人李清照與其夫趙明誠所做之「金石錄」; 黃公望「富春山居圖」以及蘇軾「寒食帖」的輾轉流傳,創造出了許多佳話軼事。這些中華文化的精品,目前都存於台北故宮博物院當中。

除了華夏文化之外,我也很喜歡國外的文物精品,以埃及來說,金字塔、雕刻或木乃伊等等,由於古埃及文化已斷層,從這些文物當中,我們好像只能夠不斷地探討其「工藝性」,比如說:金字塔是怎麼建造而成的?木乃伊是怎麼製作的?他們的壁畫的顏料是用什麼材質?若僅從這樣的角度去分析文物,由於沒有文化積累,我們除了讚嘆其工藝之外,因為不知道其所以然,這些文物,並不容易跟自己的生命經驗產生共鳴。 

小時候,家裡注重閱讀與古文詩詞背誦,或許在這樣的教育打底之下,直到中學時期,偶然在歷史課本看到宋徽宗「穠芳詩帖」局部,便對瘦金體產生極大的興趣,他有行書的流暢,又有如雕刻般的力道。那時候我曾經反問自己:是什麼吸引了我?課本上寫的,跟我感受的完全不一樣!或許當時年紀還小,想不出來,也就忘了!

之後我便開始翻閱歷史課本上有限的圖錄,原來吸引人的圖錄也真不少,比方說漢代的磚雕、博山爐或燭台,當時的壁畫圖騰真的是太有趣了,用一句現代的詞「生猛」,完全不為過。文物線條勾勒張力十足,卻也充滿土地的人情汗水,有的造型模樣甚至令人覺得逗趣可愛,除此之外,當時主流字體隸書中的蠶頭雁尾也呈現了字體穩重,筆畫飛揚的雙重美感。

此外,漢代民間的漢樂府,其中自然樸實、形象鮮明的風格,也讓我們很容易的從文字當中感受到當時的人文風情。原來,當明白了一個時期的社會文化,再來回頭看文物的時候,會發現,所有的藝術人文活動,都是文化的載體,而且都會有共通的形式、語言跟調性。明白了根本之後再來探討其工藝手法與材質,更能夠明瞭文物在當代的創新與傳承。

十幾年前剛開始燒青瓷的時候,台北故宮博物院有如家中的後院,週週參拜,每週拿著窯、釉的紀錄與燒出來的作品在同一個空間裡做比對與配方調整,不斷的泡在院內除了能夠在第一時間把文物的感受做第一時間的紀錄與微調,最重要的是將自己沈浸在大量的東方「經典」文物當中,我可以在一件官窯膽瓶看見詩人白居易《放言五首.其五》的「松樹千年終是朽,槿花一日自為榮」的全然,從一個汝窯小碟,彷彿置身《紅樓夢》中「秋爽齋」裡頭寶玉與妙玉的對話場景。

汝瓷花瓶插了「水晶球兒的白菊」,官窯大果盤擺了「嬌黃玲瓏大佛手」,米襄陽字畫、顏真卿對聯、商周青銅鼎、羊脂白玉磬、黄花梨條案和紫檀大花嫁,反而成了兩件宋瓷的陪襯之物。

燒瓷的人,假如文化積累不足,很容易陷入考古瓷片、窯址的迷霧當中,當我們拿著一塊小瓷片不斷的比對、分析與研究,試圖去作出一模一樣的陶瓷,這就好像我們想了解古埃及人的長相,卻從研究木乃伊的長相入手,然後說這是埃及的美女的標準,這不是很怪的一件事嗎?我認為,古代的文物,是讓我們除了文字以外,多了實物讓我們更有畫面的去看見古時候的生活樣貌,若以古物作為標準,這就不免被認為本末導致,譁眾取寵了。

在故宮浸淫了幾年下來,我有一種體會,宋代的青瓷,重點除了成就了釉色的經典與高度成就之外,還有另一個重要的部分在於,宋代恰巧利用青瓷做了中華文化的傳承,成就了陶瓷藝術新典範,幾千年來,中國人一直以道家為體,儒家為用,我深深相信,創作的人,唯有大量的閱讀,積累文化底蘊,進而從文化看文物,之後傳承文物的外在形式與內在美學,創造出有所根本的新美學典範。

特別感謝《十相小院》出借拍攝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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